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34章(46)

關燈
第34章 (46)

中極為平常的事。”話鋒一轉,“我要見姬暮年,和他說話。”

宇文極眉頭微蹙,但最終……,還是沒有拒絕她的要求,“可以。”

慕容沅微笑道:“多謝皇上。”

“阿沅。”宇文極抽手握住她的雙肩,忍住難抑的心痛,艱難問道:“你打算一輩子都不原諒我?打算就這樣下去,永遠的將我拒之門外?”

“那你的意思,是要我現在就敞開心扉接受你嗎?”慕容沅反問他,搖頭道:“抱歉,我真的做不到。”而且也不想那樣做,“另外你誤會了。雖說你是趁我神智不清,帶我走的,還讓我迷迷糊糊做了你的嬪妃,但終歸將我救出魔窟,讓我脫離了一輩子的暗無天日。所以,這件事我還是要謝謝你的,謝你把我從趙煜手中救了出來,謝你的斷指之恩。”

“至於劉瑾升給我下迷藥,你趁機辦了那事兒。”她勾起嘴角一笑,有些自嘲,“對於我這樣家破人亡的人,對於一個亡國公主來說,名節和貞操已經不重要了。”

----自己陪睡的那些日子,就當是回報吧。

至於恩怨,自己和他從小糾葛頗深,也不好說,是誰欠誰的人情了。

“你恨我。”宇文極沈聲道。

“不。”慕容沅輕輕搖頭,“我從來都不討厭你,之前那段日子過得也算甜蜜,即便你做了一些欺瞞我的事,也談不上恨的。”恨一個人,是要花費大力氣的,自己沒有那麽多力氣了。

----連恨都不願意了嗎?宇文極心頭一緊。

他的人生算得上是頗為坎坷,少年喪母,離開故國,回到皇室又被打壓,但一直都只是覺得艱難,而不是像現在這樣,……覺得不安。哪怕如今已經重權在握,已經登上九五之尊的帝位,還是覺得無法把握眼前的人。

“阿沅。”宇文極隱隱覺得,自己很快要失去她了,不論是柔情,還是鐵血,都很可能無法留住她,聲音低低沙啞,“你別這樣狠心。”固執道:“你告訴我,到底我要怎麽做,才能讓你回心轉意?只要你說,我都答應你。”

上天入地,哪怕是傾盡山河也不後悔。

慕容沅看著那癡纏深情的目光,不想接受他的愛,也不想去恨,根本沒有力氣。不想再和他糾纏愛與恨,改口哄他,“咱們先不談這件事,好嗎?你給我一點時間,讓我自己靜一靜,這樣對大家都好。”他雖然有錯,但也不是不可以挽回,可惜……,自己覺得好累,已經不想再繼續這一世了。

----而在這之前,自己還有一些事情要做。

宇文極得了她一句承諾,並不知她是有意欺騙,心下不禁欣喜,“好。”反而開始計劃起來,松開了她,“阿沅,我們……,重新開始。”

“好。”慕容沅嘴角微翹,含了一縷不易察覺的淡淡淒婉。

******

花樹下,姬暮年一襲藍白相間的道袍,仙骨珊珊風華。

宇文極陪慕容沅在旁邊坐著,靜默不語。原本這樣三人同處是很尷尬的,現在卻完全沒有那種氣氛,只是冷冷清清的,就連滿園j□j都掩不住那種蕭瑟,像是一陣隱形的秋風刮過。

最終,還是姬暮年先開了口,“皇貴妃娘娘身體如何?”想說幫著切脈,又怕宇文極心裏吃味兒,還是忍住了。

那知道宇文極卻接了口,“阿沅,讓玄清道長給你切切脈。”勸她,“雖然你自己就是大夫,但給自己把脈,心下難免諱疾忌醫的。”

“不用了。”慕容沅直接拒絕,能不勉強的事,不想再勉強自己,看向姬暮年微笑道:“能彈一支曲子來聽嗎?”

“這……”姬暮年神色為難。

宇文極皺眉,招手喊了劉瑾升,“去找一架古琴過來。”催道:“快點!”然後沒等多會兒,琴到了,指了指姬暮年,“放在玄清道長面前。”她想聽就聽,這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。認真說起來,寧願她表現的對姬暮年有點意思,讓自己吃醋,也不要是現在這種心如死灰的樣子。

不知道為什麽,哪怕她說了需要一段時間來冷靜,自己心裏還是不安。

但願……,她不是在撒謊。

高雅清幽的琴聲響了起來,緩緩的、徐徐的,好似一片小溪流過深山密林,清晨陽光淡薄,如雲如霧,伴著歡快的鳥兒鳴叫,勾勒出一幅寧靜安謐的畫面。

而姬暮年扶琴的樣子,從容優雅,還真的好似一個仙風道骨之人。

宇文極緩緩轉頭,看向慕容沅,她目光沈靜的好似一灘古井水,不起波瀾,只是眼角眉梢有些許浮色,像是情緒得到了撫慰一般。心下不由一動,要是她喜歡,要是對她的身心有益,或許……,往後可以讓姬暮年多彈奏幾次。

“你們知道,當初我是怎麽瘋了的嗎?”慕容沅忽地輕聲道。

宇文極眉頭一挑,目光像是閃電劃過般明亮。

姬暮年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,琴音卡了卡,繼而又將手指掠動起來,接著彈奏,很明顯她不是在詢問,而是一句開場白。

果不其然,慕容沅在琴音中緩緩說道:“我猜,你們一定想著,我是不是被趙煜下了藥,或者被折磨的太過厲害,所以才會被逼瘋了。”

難道不是?宇文極和姬暮年交換了一下眼神,有著同樣的疑問。

“當然不是。”慕容沅像是有讀心術一般,回答了他們,繼而微笑,“趙煜的確是用鐐銬將我鎖了起來,可是他舍不得傷害我,更怕我死,比我自己還要珍惜這條命,怎麽會折磨我?”至少在身體上不會,嘴角微翹,笑容裏面盡是黑暗痛苦,“當年……,祁明夷天真的想要幫我,結果失敗了,我便打算自己了結性命,自己撲向了侍衛手中的鋼刀。”

“阿沅!”宇文極臉色微變,哪怕她現如今好好的坐在這兒,想一想畫面,也覺得倏然驚心,忍不住責備道:“你怎麽這樣傻?拿自己的性命不當回事。”

姬暮年要深吸一口氣,穩住心神,才能不讓琴音停頓。

但接下來,慕容沅要說的話,不是他穩住心神就能平靜下來的,她輕聲道:“我傻?不。”她搖頭,“如果你們知道後面的事,應該也會覺得,死才是我最好的解脫。”

宇文極臉色陰沈,“你不是說,趙煜他不舍得折磨你嗎?”

“是啊,他不舍得折磨我。”慕容沅徐徐說著,要再次回想起那段人生中最黑暗的時光,心裏十分煎熬,“所以,他就折磨父皇。”

“什麽?”這下子,就連姬暮年也忍不住失聲了,停住琴音,“先帝已經……,趙煜他做什麽了?”簡直無法想象!繼而擔心的看向她,“你……,還好嗎?”

“這個混蛋!”宇文極的手握上了佩劍,豁然起身,最終又緩緩坐下。

“你看你們。”慕容沅笑了,“所以我才讓暮年彈琴,就是讓你們平心靜氣。”當然不是讓自己舒緩情緒,而是他們怕聽了受不了,“當時我雖然腹部中了一刀,但也不算致命,總歸是讓太醫們救活過來。”

“然後呢?”宇文極沈沈問道。

“然後……”慕容沅微凝心神,徐徐說道:“然後我沒有別的辦法,求生不得,求死不能,只想活活的餓死自己。眼看我一點點的餓下去,虛弱下去,趙煜慌了。”她的眼中沒有淚水,卻從荷包裏掏了兩顆新制藥丸,就著茶水咽了下去,平靜了一會兒,才能繼續往下說,“趙煜他……,把父皇的棺材起了出來。”

宇文極低聲怒道:“這個瘋子!”仍憑有過千百種猜測,都想不出,趙煜會偏執瘋狂到如此程度,“讓死者不安,他就不怕遭報應嗎?!”

“這話我也問過他。”慕容沅睜開眼睛,不願意看到那些黑暗的畫面,“他說,他這一生註定是要下地獄的,無法救贖,永不超生,早就已經不想來世了。”看了看宇文極和姬暮年,一句一頓,“他告訴我,如果我不吃東西的話,他就……,把那些吃食,全部都倒到父皇的棺樽裏。”

在這一刻,實在忍不住泛起了淚花。

“不得好死!”宇文極心中殺機無限,一拳砸在石頭桌子上,鮮血溢出,仍舊不能消散他心中的滔天怒氣,趙煜他……,不得好死!不過眼下卻還顧不上這些,走到慕容沅跟前站定,“阿沅,別說了。”想讓她盡快遠離噩夢,緊握她的手,“你如今已經離開了燕國,離開了趙煜,再也不會回去了。”

姬暮年欲言又止,但最終……,只是繼續撫琴起來。

這一次,換了更為柔和安寧的曲調。

“沒事,讓我說完。”慕容沅要把那些骯臟都倒出來,免得在心裏腐爛,“最終他如願了。我沒法忍受父皇死了還不安生,他說什麽,我就做什麽,什麽都隨他的心意,做他希望看到的好妹妹。”

“我怕天長日久這樣下去,自己會瘋了。”她輕笑,笑得淒涼,“所以你們一定想不到,我是……,自己把自己弄瘋的。”

姬暮年的琴音停了下來。

“其實也不算是瘋吧。”慕容沅說完了最艱難的那段,後面輕快起來,“就是努力的討好他,讓他安心,然後索要了一些花卉,一些香料,搭配起來,讓自己的記憶慢慢變得模糊。”她笑了笑,擡起眼簾,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宇文極,“若非你來得早,只怕我連你也不認得了。”

宇文極替她感到心痛,“阿沅,你受了太多的苦。”

“好了,我沒事。”慕容沅比他想象的要堅強,比任何人都要堅強,抽手示意讓宇文極坐下,然後問道:“之前你們一直讓我給趙煜寫信,還寫很多頁,是不是……,在信上做了手腳?”

姬暮年看著她,輕輕頷首,“是。”

“那麽就算成功了,最後他真的瘋了,之後呢?”慕容沅目光清晰淩厲,讓人無所遁形,不能隱瞞,“想必你們已經做好了後續安排,告訴我,如何打算的?”看了宇文極一眼,“你肯定不願意一輩子做傀儡,受端木太後的控制,東羌這堆爛攤子,想來也是有一番安排的,不介意的話,一起都告訴我罷。”

微風起,一陣“簌簌”的樹葉摩擦聲響起,掩蓋了樹下三人的交談。

時間靜悄悄的一點一點溜走。

良久,慕容沅微笑頷首,“倒也有點意思。”揉了揉額頭,“不好意思,我這身體還得再休養一段,今兒說了這麽久的話,也該回去歇著了。”

宇文極當然是依著她的,本來就擔心著,“我扶你回去。”

“好。”慕容沅也不拒絕,任憑他攙扶了自己的手臂,嘴角還掛了一點微笑,兩人一起和姬暮年告辭,緩緩朝前走去。

姬暮年現在算是東羌臣子,彎腰恭送,看著那個蘇醒過來的清麗少女,心中隱隱覺得不祥,----她現在的樣子,不生氣,不發作,反倒理智的安排大事,仿佛在一樁樁完成心願似的。

想到此處,不由目光微微一跳,又看了過去。

只見她和宇文極說了幾句,然後單獨走了回來,翩翩然,步伐宛若行雲流水,然後在近處站定,“我有件事想問你。”

姬暮年見她面含微笑,心下卻沒法跟著輕松起來,“你說。”

而不遠處,宇文極正在靜靜的看著兩人,剛才她說,有關燕國的事忘了問,心裏像螞蟻啃噬一般,癢癢的,想知道為什麽又不便上前。正在煎熬著,就見姬暮年露出十分吃驚的神色,以他沈靜的性子,必定是了不得的大事了。

不免更是心癢難耐,或許……,回頭可以問一問姬暮年?他不知道,慕容沅說的那件事,姬暮年是絕對不會告訴他的。

“走吧。”慕容沅已經回來了,微笑道:“咱們回去。”如果自己單獨找姬暮年,痕跡太過明顯,宇文極必定會起疑防範的,而現在他雖然也疑心,回頭多半會找姬暮年詢問,想來……,姬暮年不會讓自己失望的。

宇文極陪著她一起上了連廊,回頭看了一眼。

姬暮年感受到了他的目光,神色平靜,一如平常那樣淡定從容,而心裏卻是翻天覆地的洶湧巨浪。就在剛剛,她單獨走了過來,輕聲慢語問自己,“我想問問,你三年前的那些話,現在答覆還算不算遲?”她輕笑,“我敢打賭,你兩輩子加起來,都沒有做過如此瘋狂的事。”

☆、125大結局(五)

慕容沅覺得自己應該好好享受生活,享受這一世剩下的時光。

“去打獵。”她笑道:“春暖花開天氣好,出去走動走動。”並不等宇文極回答,像是篤定他會答應,又吩咐人,“讓姜婕妤和林美人也去。”

宇文極的確沒打算反對她,但聽到後面一句,皺眉道:“叫她們做什麽?未必會騎馬打獵的。” 或許這天底下男人都喜歡美色,他也不例外,但眼前有個更美更好的,且沒有搞定,哪還有心思帶別的女人一起出去?生怕添亂惹麻煩。

“我想帶她們一起去。”慕容沅笑吟吟的,然後叫了張嬤嬤吩咐,“等下記得把陣仗弄得大一點,動靜響一點,叫端木貴妃那邊知道,姜婕妤和林美人跟著出去打獵,沒她的份兒。”

張嬤嬤目光一閃,繼而了悟,“是,奴婢明白了。”

皇帝和皇貴妃出去打獵,帶著姜婕妤和林美人,卻不帶位分更高的端木貴妃,這不是在當著眾人打臉嗎?依照端木貴妃的性子,必定對另外兩位嬪妃懷恨在心,往後少不了作踐,她們之間的聯盟也就自動瓦解了。

這些並不覆雜的道理,宇文極當然也能想到,更沒意見,只是看著慕容沅翻雲覆雨等閑間的樣子,覺得好陌生、好遙遠,----比較之下,還是更喜歡當年在燕國的她,或者那個迷迷糊糊的她,而不是現在這樣,笑容和溫柔都掩不住的淩冽光芒。

自己不在乎這後宮,卻不想跟她隔得這麽遙遠。

在燕國的時候,自己和她青梅竹馬、兩小無猜;再到端木雍容帶她來東羌,即便經歷了國破家亡,她也沒有怪罪過自己,還總是勸自己明哲保身,不要再為她出頭;然後是自己趁她神智不清,娶了她,要了她,她糊裏糊塗的,完全是一個嬌憨可愛的小妻子模樣,是自己和她最甜蜜的一段時光。

而現在……

“怎地發呆?”慕容沅上前挽住他的胳膊,淺笑道:“走罷。”

宇文極心事重重,應道:“好。”

前幾天自己忍了又忍,還是沒有忍住,找了機會詢問姬暮年,他卻道:“東羌於我有恩,微臣保證,不做有損東羌和皇上的事情,還請皇上不要為難臣下。”補了一句,“皇上如果執意要問,微臣只好欺罔君上了。”

----竟然撬不開嘴。

可自己就是不放心,仿佛她和姬暮年隱隱有了秘密,瞞著自己。倒不是把他們往齷齪了想,而是……,坐在馬車裏看了看她,語有所指道:“阿沅,我不知道你和姬暮年說了什麽,想做什麽,但別的事我都可以依你,就是不能離開我。”好像說了,這樣就能安心一些。

“知道了。”慕容沅笑盈盈問道:“等下準備給我打點什麽?”

宇文極見她明顯是在敷衍,卻也無法,勉強浮起笑容,“那看你想要什麽了。”問道:“麅子?鹿?還是狐貍?”

慕容沅想起當年在燕國的皇室獵場,自己打過一只火狐貍,結果臨死反撲,差一點咬傷自己,還好被眼疾手快的端木雍容抓住,弄破了眼睛,一片鮮血淋漓的場面。不由眉頭輕蹙,“我不喜歡狐貍。”

不是討厭端木雍容,也不是想起他有多懷念難過,就是單純不想記起那段回憶,因為那段回憶裏面有父親擔心的模樣,有慈愛關懷的眼神。再往下想,就是那段戰火紛飛的日子,然後是自己顛沛流離,最終被哥哥抓回去囚禁起來。

“怎麽了?”宇文極對她太過熟悉,感覺到了她的不愉快,“是不是又想起來了什麽?”或許,想起以前老皇帝帶她打獵的場面?還是別的?

“沒有。”馬車寬大,慕容沅不想讓他看到自己表情,側身躺了過去。

“阿沅。”宇文極俯身過去在她背後,將手輕放在她的腰上,勸解道:“有什麽不愉快的,過去的,就讓它們都過去,別再去想。”

慕容沅突然厭煩起來,強忍著,輕輕推開他,“好了,別說了。”

從小一起長大就是這點不好,動個心思,眨個眼睛,對方都能猜個大概,自己在他面前,無法掩飾細微的情緒。而他的情,他的愛,像是無形的蛛網絆住自己,扯不斷理還亂,想要把自己一輩子困在皇室裏面。

可是從燕國皇室的血雨腥風,再到東羌皇室的刀光劍影,自己已經受夠了。

為了那個九五之尊的位置,臣子叛逆,親人反目,兄妹成仇,----曾經可以全心信賴的哥哥,變成那樣沒有人性的惡魔!如果這樣的日子,還要自己再過一輩子,甚至生下孩子,繼續看他們廝殺下去,……不如結束。

慕容沅的頭又開始痛了。

心裏清楚,自己看著像是沒事人兒,可是經歷了那麽多的慘變和折磨之後,哪裏會真的沒事?縱使身體能夠一點點養好,心理上的陰影,只怕卻不是那麽好消除的。

或許……,從某種意義上來說,現在的自己仍然是一個瘋子。

心早已經被戳得千瘡百孔,不知道怎麽去愛,也不知道怎麽接受別人的愛,仿佛那幾年的黑暗日子,已經耗盡自己愛的能力,沒有信任,沒有安全感,只剩下無盡無盡的厭惡和憎恨!對趙煜的恨,是支撐著自己活下去的理由。

宇文極在她身後沈默不語。

慕容沅對他的配合感到不舒服,然後更加討厭的人是自己,別人對自己好,如果不冷心冷情去拒絕,就會無端感到煩躁。起身朝外面喊了一句,“停!”然後下了馬車,指了一個侍衛,“下來。”翻身上馬,揚鞭一抽,像是離弦的箭一樣沖了出去。

清風掠過,吸進肺裏,總算感覺舒服一些。

眾人大驚失色喊道:“皇上,皇貴妃娘娘自己騎馬跑了。”

侍衛們趕忙上前追,宇文極也跳下車上馬,緊跟不舍追了上去,看著前方那個海棠紅的利落箭袖身影,腦海裏浮起姬暮年的另外一番話,“皇上記得要留心,皇貴妃娘娘的情緒不是很穩定,她平時越鎮定,就越不知道會在什麽時候,做出意外之舉。”

宇文極既緊張擔心,又隱隱松了一口氣,----現在她情緒不穩定,等她穩定了,是不是就會好一些?那時候就會正視自己?但願吧。

不過眼下首要的任務是追上人,好在身下的馬兒是千裏挑一的,膘肥體壯、十分矯健,很快就拉近了距離。怕她在氣頭上討厭人粘著,所以沒跟太緊,只保持速度一直跟在後面,等她把氣撒出來。

就這樣,兩人不知不覺跑得有些遠了。

進入了密林間,周圍全是橫七豎八的樹枝,不時掠過,宇文極擔心劃著她,不由在身後喊道:“快停下來,要跑出去外面空曠草地上跑。”喊了兩遍沒用,忍不住有點動氣了,“劃傷自己就痛快了?”雙腿夾緊馬腹,上前伸手將她用力一抓,火氣上來,想要把她抓到自己的馬上。

可惜慕容沅並不是那種閨閣弱質,她習武的,還經歷過許多實戰,縱使對宇文極沒有太大防範,但出於對危險的本能反擊,當即就拔劍砍了過去。要說以宇文極的身手自然是能躲開的,----可偏生一個以為他會躲開,一個以為她不會真砍,皇貴妃砍傷皇上的“血案”就這麽發生了。

雖然不是重傷,也足以讓兩個人都呆了一下。

“你為什麽不躲開?”慕容沅惱道:“再說我跑的好好的,你抓什麽?還好我久不用劍,手法生疏,不然廢了你一條胳膊,看你怎麽辦?”她嘴裏念叨不休,心裏卻是著急,一面說,一面扯了布條給他包紮。

宇文極忍著手臂上的疼痛,沈聲道:“不許再這樣賭氣了。”

慕容沅抿了嘴,掏出隨身攜帶的金瘡藥粉,給他灑上,血水已經染紅了布條,不由再纏了幾圈兒。折騰完了,覺得累,----現在自己和他的矛盾是,他做出他認為的巨大讓步,不管自己是溫柔體貼,還是任性妄為,總之做他的女人就可以了。

而自己,根本就不想留在這鳥籠子一般的皇宮。

“阿沅,你聽我說。”宇文極還在不停努力,開解道:“你吃了很多苦,但這一切不是你的錯,不要活在過去,你睜眼看看現在的我,看看你面前的我,好嗎?你要我要給你一點時間,我給了,但你也要信守話語,而不是……,哄我。”

慕容心裏沅覺得難過,其實自己想什麽,有什麽打算,他就算不知道不清楚,也是感覺的出來的,卻還是固執的在等待。

“你不用這樣。”她緩緩別開臉,不想看到他那雙執著的眼睛,“你從趙煜手中把我救出來,還斷了一指,就算欺騙我辦了一些事,恩情也是抵得過的,況且名分上當時我已經嫁給了你,實在算不得什麽大罪過。”

“本來……,我應該生你的氣,討厭你,然後你再哄一哄我,天長日久我的氣總會消的,兩個人也就和好了。可是我現在覺得很累,很厭煩,討厭之前所有認識的人,不想去愛,也不想恨,什麽都不願意再去想了。”

“阿蘭若。”慕容沅輕輕搖頭,苦澀道:“我覺得自己已經被趙煜毀了,滿心都是仇恨,滿心都是殺戮和黑暗,不管是誰走進來都會跌進泥濘裏面,你不要管我了。”勾起嘴角一笑,“你看……,你這個人除了脾氣壞一點兒,其實都挺好的,應該找一個心理健全的好姑娘。”

為什麽心裏盡是難過?還隱隱作痛。

可是即便難過,也還是不想改變之前的心意,----毀了趙煜,讓他交還父皇的大燕江山社稷,然後……,給這一生畫上句號。

“這麽說。”宇文極的臉色漸漸沈下來,問道:“你之前說讓我給你一段時間,是在撒謊?全都不作數的?現在的這些才是真話,對不對?!”

慕容沅煩躁道:“我就是不想一直騙你,才告訴你這些,叫你別浪費力氣。”

“我樂意!”宇文極低聲怒道。

清風徐徐,樹葉“沙沙”作響,有一種鳥鳴山更幽的寂靜境界。

慕容沅覺得頭疼,後悔自己一時心軟說了真話,還不如哄他,現在讓他起了戒備之心,將來要走只怕麻煩的緊。轉頭看見地上的血滴,想起他胳膊上還有傷,不由道:“先回去吧,你胳膊上還有傷呢。”

“慕容沅。”宇文極長大以後,這還是第一次喊她的全名,一字一頓,“你—給—我—聽—好—了。”舉手立誓,聲音宛若金振玉聵一般。

“皇天後土在上,宇文極今日在此立誓,不論上天入地,不論天涯海角,縱使所去之處是人間地獄,永世不得超生,也對慕容沅永不離棄。”

“你離開,我終生不娶。”

“你死,我不獨活。”

☆、126大結局(六)

“皇上!皇貴妃娘娘……”

侍衛們追了上來,見兩位主子都是平安無事,不由都松了一口氣。繼而有人失聲驚呼起來,“皇上受傷了!有刺客!”嚇得眾侍衛紛紛散開戒備,地毯式的鋪開,往四下裏搜尋刺客,----出來打獵,禦駕受傷,回去當心掉腦袋啊。

隨行的太醫也跟了上來,請示道:“皇上稍候,待微臣檢查一下傷口。”

宇文極一鞭子抽過去,“讓開!”

慕容沅見周圍亂成一團糟,蹙眉道:“不用找了,是……”

“是朕自己弄傷的!”宇文極打斷了她的話,神色肅然,“起駕,回宮。”一路上再沒有說過別的話,慕容沅也是沈默,太醫躲得遠遠的,周圍的侍衛們大氣不敢出,氣氛說不出的怪異。

想想看啊,皇帝右手拿劍,然後把自己右邊的胳膊弄傷了。

----這根本就不可能。

而現在沒有刺客,皇帝和皇貴妃也不是受驚嚇的樣子,只說明了一件事,皇帝胳膊上的傷,多半是皇貴妃給弄上去的。有膽大的瞄了一眼,果不其然,皇貴妃腰間的佩劍上有血痕,乖乖……,這是怎麽說來著,小兩口吵架還動刀子的?而看皇帝的態度,明顯是把麻煩給兜下來了,誰敢多嘴,只怕脖子上的腦袋放不穩。

因而眾人都是心知肚明,卻要假裝不知,一路戰戰兢兢的往皇宮趕。

姜婕妤和林美人連馬車都沒下呢,也不敢多問,只聽外面有人嘀咕皇上受傷,都是嚇得魂飛魄散。掀了簾子瞧過去,皇帝胳膊上面掛了彩,包紮了,臉色沈的好像一塊烏雲似的,皇貴妃也是臉色不好,然後雙雙下了馬,進了馬車,便什麽都看不見了。

林美人小聲嘀咕,“這是怎麽了?兩人出來的時候還算有說有笑,這會兒都繃著一張臉,瞧著像是吵架了。”

姜婕妤憂心忡忡,“許是拌嘴了,只不過……,皇上怎麽還受傷呢?”

按理說,皇帝只寵著皇貴妃娘娘一個人,她們倆做為後妃該吃醋的。可眼下是什麽光景啊,皇帝在和皇太後打擂臺,皇貴妃和端木貴妃幹架,皇帝又不臨幸其他嬪妃,哪有資格去吃醋啊?弄不好,神仙打架小鬼遭殃,小命都要葬送了。

因而只盼著後宮別出事兒,皇帝和皇太後的博弈早點定下來。說到底,將來是要跟皇帝過一輩子的,又不是跟太後,私心裏當然希望皇帝贏。而皇帝盛寵皇貴妃,她本身又是燕國的皇室公主,得罪不起,自然也是以討好為上。

因而兩人在馬車裏面嘀嘀咕咕的,商量的都是,等下怎麽看皇帝的臉色,別惹皇貴妃瞧著不順眼,又要如何應付太後那邊,特別是脾氣不好的端木貴妃。結果這些都是多餘的,回了皇宮,到朝雲宮門口就被攔住,“皇上有旨,不許外人打擾。”

嬪妃成了外人?姜婕妤和林美人都是神色尷尬,但沒有多一句嘴便走了。

然而她們倆識趣,不代表所有的人都識趣。

比如早起被羞辱了一番的端木明珠,聽聞皇帝突然回來了,而且還受了傷,這不是大好的探望機會嗎?便趕著過來想搭個話兒,哪知道不僅被攔在宮門外,還成了宮人口中的“外人”,不由氣惱道:“狗奴才!誰給你們的膽子?!再擋道,當心本宮叫人撕了你們,還不給本宮讓開?”

宮人們不敢正面跟她起沖突,趕忙進去稟報。

不多會兒,張嬤嬤笑容可掬的出來了,先朝端木明珠行了一禮,然後道:“皇貴妃娘娘說了,貴妃娘娘之前還欠著十九個掌嘴,要是今兒閑著,就在這兒給補上吧。”

端木明珠臉色都白了,“你這個……”她想罵,又不敢,之前慕容沅那淩厲的樣子,狠毒的話語,可謂記憶深刻。再者自己的確沒有掌嘴完,理論起來,只怕吃虧的還是自己,因而咬唇忍了氣,低聲道了一句,“狗仗人勢!”忙不疊甩袖走了。

朝雲宮的宮人想笑不敢笑,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都是肩膀一抖一抖的。

“行了,別給娘娘惹事!”張嬤嬤教訓了一句,自己轉身,也是忍不住偷笑,皇貴妃娘娘這招厲害!沒事兒翻出來,就能叫端木明珠吃一個癟,還有苦說不出來。

不過一想到皇帝陰沈沈的臉色,皇貴妃娘娘的面無表情,又是擔憂不已。

要說當初那件事,皇帝第一次臨幸皇貴妃娘娘,多半是做了手腳的,現在皇貴妃娘娘蘇醒過來,不樂意了。可是說到底,這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,後宮嬪妃,原本不就是應該侍寢的,還能推諉嗎?皇帝著急,那是愛寵,皇貴妃娘娘擺臉色什麽的,還不是仗著這份愛寵,真要是惹惱皇帝……

張嬤嬤嚇了一跳,應該……,不會吧?不行,得找個機會勸勸那位主子。

還有今兒皇帝受傷的事,聽劉瑾升的意思,好像還是皇貴妃娘娘弄得,只不過皇帝給兜下來了。唉,天神啊,這都叫些什麽事兒。

******

“姑母。”端木明珠把妝容都哭花了,哽咽道:“這皇宮,我實在住不得了。”

“又去自討沒趣兒了吧?”端木太後冷笑道。

“是她逼人太甚!”

“哼。”端木太後一聲嘲笑,自己知道這個侄女原本就笨,不中用,沒想到如此的不成事,才跟沁水公主過了幾招就潰不成軍,完全就是一灘扶不上墻的爛泥!只不過那沁水公主醒了以後,也的確難纏,而且她應該就是那個蕭羽,還會功夫,會醫術,簡直不知道該從哪裏下手!

忽地心裏靈光一閃,問道:“明珠,之前你是怎麽想著要揭發皇貴妃的?”

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